《袖卷红云水上生》 143×360cm 2001年作
在现代中国画界,孙博文先生(1938—2003)是一个另类的存在。这是因为,他生前虽在当地作品颇受接待,但在世界的知名度并不太高。而在他示寂十多年后的今天,却因为2020年11月在中国国度好意思术馆的个展和2021年6月在山东好意思术馆的大型个展,引起了好意思术界的刮目相看。中国好意思术家协会主席、中央好意思术学院院长范迪安先生为孙博文画展题写展名“淋漓华章”并撰写了引子,给以其高度评价。稠密驰名好意思术史家和批驳家也从不同角度对孙博文先生的艺术给以充分敬佩。这一表象令东说念主想起1980年代得到李可染高度评价的江西画家黄秋园,不同的是,黄秋园给与传统,精研古法,从摹仿脱手,直追元四家和清四王。
而孙博文则兼容中西,并立改换,出传统而不泥古,绘图的格体具有一种野性的粗糙,令东说念主过目记起,在主流中国画界除外自出一家。
《一江秋水连云起》 451×144cm 2002年作
那么,孙博文先生的艺术特征是什么呢?在《烟云万象落心怀》(2001)一画的题画诗中,孙博文先生坦陈他的绘图方法是“悬顶空中大泼彩,模棱两端开情愫。烟云万象白练生,引逗诗翁持杖来。”这首题画诗告诉咱们,孙博文先生的绘图格体是大写意的泼墨泼彩,以笔补造化纵横开合,题材是大千世界烟云万象,而作品中都特原理深长的自作诗词,作风则不拘一格,运用恬逸,有青山绿水,也有红云霞光,还有抽象性的颜色巨流与块面组合,将西方油画的浓烈颜色与中国传统绘图的峻岭活水合为一体。
《烟云万象落心怀》 123×122cm 2001年作
驰名好意思术史家陈传席觉得“孙博文基础底细厚,门道正,再加上资质高,他的画能力达到这么的确立。他给东说念主最强的印象等于在传统手艺上勇于更正,唯有更正,才有他我方迥殊的面庞,能力在好意思术史上留住地位。”
孙博文的更正源流在于他勇于并擅于画大画,他的作品让咱们猜测中国传统寺不雅中的大型壁画,这类壁画在古代的寺不雅中劈头盖脸,给不雅众以视觉上的极大轰动。中国画自明清以来,以文东说念主画的卷轴、扇面、斗方为主,不雅众看画是逐渐伸开,细细回味画中的东说念主物故事和翰墨韵味。而大型壁画则要杰出主体性的结构与颜色布局,诱导不雅众视觉和冲击不雅众心灵的方法是大构图与强颜色。孙博文的作品即是这么,杰出的是大构图和强颜色,不让不雅众纠结于局部的小细节,将中国传统绘图的近不雅其质与局部细读转机成为远不雅其势与举座感受,使现代中国画得回了中国传统寺不雅壁画的视觉不雅看方式。在山东好意思术馆的个展中,策展团队孙博文艺术馆馆长于学松先生在展厅中间把孙博文的作品装裱成为峻岭活水不异的大卷轴,这种展览空间和展陈方式上的改变,很好地杰出了孙博文先生的画作特色。
《性灵之光》795×144cm 2000年作
天然,大型条幅作品相比难的是构图,清末民初的海上画派吴昌硕绝顶擅长这种高瘦型构图,这也影响到皆白石的山水画风。以孙博文的《丹山霁色明》(2001,361x143cm)一画为例,这是一件大型条幅,画家给与横向构图,如同汉画像石,一层一层地平列伸开。他的《雪落孤村》(2001)《雪浮云霄》(2001)等作品都有这种知足并置的构图特色。在《去留肝胆两昆仑》(2000)的题画诗中,孙博文先生教导了他的作品构图想路,即指引不雅众的视野由近及远,束缚抬升,由山脚至无穷天穹,心怀也束缚拓展。“吾截昆仑两三段,将余抛在霏霏间。敢问青天不罪我,能劈喜马拉雅山。”诗中流涌现孙博文“一览众山小”的公共魄力,如驰名好意思术史家邵大箴先生所说:“自80年代以来,中国画里像这么的注重颜色、阵容的探索很罕有。”
《去留肝胆两昆仑》796×143.5cm 2000年作
孙博文的另一个特色是画作勇于用色,五彩缤纷。“芳菲夕雾起,暮色满房栊。丹山霁色明,游盖飘青云。”孙博文的题画诗中有他关于中国画的翰墨与颜色关连的潜入说合——“平生野然无死板,万里漫空镇静天。彩墨倒于宣纸上,任其纵横任其染。”作于1998年的《霞光映水浮鲜绮》描写的是晚霞发射出灿烂的明后,但画面的上半截却像星球爆炸,画的上半部分的壮怀强烈与下半部分的精真金不怕火豁达造成调处中的对比。动作画家,孙博文先生的题画诗不仅具有绘图的征象,也具有颜色的空想,与唐代诗东说念主善于在诗歌中线路绘图颜色不异,如白居易的诗句“沿途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很好地线路了夕阳下的潋滟江水。
《霞光映水浮鲜绮》 119×119cm 1998年作
红色与金黄色是孙博文作品的颜色主调,一个是太阳的象征,作品多以“光”为主题,“遥看夕阳笼碧树”,“性灵之光”,“霁后霞光映远山”,“霁后青山披霞光”。而光在西方文艺复兴以来的绘图中,是十分紧迫的主题和画面结构要素。另一个是火的意想,孙博文的许多作品都线路了天火与地下的岩浆,它们在画中奔涌盘旋,左冲右突,这种不可顽抗的阵容恰是画家内心激情的宣泄。如同鲁迅在《野草》中写说念:“地火在地下运行飞驰,熔岩一朝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况兼无可朽腐。但我安心、怡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咏。宇宙有如斯静穆,我不成大笑而且歌咏。宇宙即不如斯静穆,我粗略也将不成。”孙博文的作品让咱们看到了画家在宇宙之间慷慨独行,且行且歌,如在无东说念主之境。
《遥看夕阳笼碧树》 458×143.5cm 2000年作
“白云深处有高师”,“云”在孙博文的作品中具有紧迫的意思。他有许多作品都以“云”为题,“烟云万象落心怀”,“红云当头万象生”,“袖卷红云水上生”,“天边云重似火烧”,“一江秋水连云起”,“红云轻拂江山碧”,“登高看云低”,“日转千阶霄”。作于2001年的《坐看云起时》是一幅圆形画面,直径122cm,以蓝绿色与墨色组成为抽象的画面,山水与云都成为流淌的大千世界。“云”成为孙博文作品的紧迫部分正在于云的流动性,它与山水画中的水有相似之处。“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在中国山水画中,云是曲常紧迫的结构要素。比之于水,云愈加不受地形地貌的拘谨,愈加解放地行走,这得当孙博文先生对解放的精神追求,同期也特别有助于作品的构图,如同陆俨少先生山水画中的云的线路。天然,咱们在孙博文的作品中,也能隐约看到他关于传统绘图中规划云和水的标志化抒发有所酌量和鉴戒。
《坐看云起时》 122×122cm 2001年作
“禅意”亦然孙博文作品的一个紧迫特征。“落笔生禅意”,“禅悟一径深”,“飞泉溅禅石”,“云水禅心”等作品的题目,标明孙博文作品中的出世特征,这种“出世”坚贞不是脱离施行生活,而是对施行生活的精神特出。固然孙博文生活在社会下层,在山东莒南县文化馆从事无为的文化艺术组织使命,但他志存高远,将中国画艺术改换视为我方的终肇业绩,而不缱绻于日常生活的名利得失。作于2000年的《一山一水一青天》的这幅作品,极有李白诗歌《静夜想》中流涌现的特出生活的东说念主生体悟。峻岭千里穆,静水卧石,天际中群星精通,有流星划过,固然画题中莫得“禅”字,但此画禅意透澈。正如孙博文的自题画诗所说“平生野然无死板,万里漫空镇静天。试看模棱两端笔,恰是禅意即悟时。”在绘图的经由中他感悟到了宇宙有大好意思而不言的禅意。
《一山一水一青天》 178×95cm 2000年作
令东说念主矜恤的是,孙博文先生的统统作品中,以书道题写的自创诗歌成为了画面的紧迫组成部分,咱们能从孙博文的题画诗中看到他关于汉乐府、唐诗(五言绝句和七言绝句)的闲居教会。传统中国画阐扬诗字画印的一体化,这种总体性的详细艺术特色在今天的中国画界仍是越来越贫穷,因为新起的一代画家关于传统文化教会的举座性缺失,许多中国画不仅莫得长款,出现了穷款,更少有画家自创诗歌的题写,中后生画家的书道教会不及亦然个问题。在中华先民的文化生活中,对诗意的追求是最显贵的民族特征之一,“诗言志”成为中国诗歌的开山提要。学者莫砺锋指出,“诗言志”首见于《尚书·尧典》,虽说它不一定果真产生尧舜期间,但在先秦期间早已深入东说念主心,也绝非儒家一片所特有。《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载赵文子之言曰“诗以言志”,《庄子宇宙》云“诗以说念志”,《荀子儒效》云“诗言是其志也”。后东说念主或以为“诗言志”与“诗缘情”是不同的诗学不雅念,其简直当先,“志”与“情”的内涵是基本一致的。正如孔颖达在《左传正义》中所说:“在己为情,情动为志,情、志一也。”由《诗经》始创的这种传统潜入地影响着统统这个词中国诗歌史,诗歌不关联词先民们信得过响应东说念主生的器具,而且是罢了东说念主生特出的利器。
《雪浮云霄》 361×143.5cm 2001年作
动作体裁的诗歌,主若是通过话语文字来触及东说念主的想想热诚,而绘图则以形象的描写传达万物的底蕴。书以传意,画见其形,如唐代好意思术史家张彦远所说:“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清东说念主叶燮说:“诗之至处,妙在含蓄渊博,其寄予在可言不可言之间,其指归在可解不可解之会。言在此而意在彼,泯条理而离形象,绝辩论而穷想维,引东说念主于冥漠蒙胧之境,是以为至也。”“引东说念主于冥漠蒙胧之境”恰是孙博文绘图的审好意思追求,孙博文的创作将诗歌与丹青衔尾为一个审好意思抚玩的举座,让不雅众在审好意思抚玩经由中,同期调节举座的视觉不雅看和抽象的热诚体悟。
《雪落孤村》 360×142.5 2001年作
规划孙博文作品充满诗意的标题,也值得咱们再商讨。在西方面貌主义的表面家如罗杰·弗莱、克莱夫·贝尔看来,任何越出了绘图框架除外的语词关于作品中视觉形象的把抓和抚玩是不足轻重的,标题不是不雅者要矜恤的意思源。关联词现代西方学界也提防到标题的通达性、非笃定性和非阐释性,对视觉艺术来说,标题是一种十分紧迫的语境身分,它不仅影响了东说念主们对作品的不雅看,也在一定进程上影响了东说念主们对作品的解释和说合。孙博文对作品的题目十分提神,况兼在其题画诗中进一步拓展了作品题办法说合空间,在文图互证的创作面貌中,孙博文将诗歌文字带入画面,参与到图像的阐释与意想构建,罢了了更深档次的文图关连。
《天边云重似火烧》 360×144cm 2001年作
2001年孙博文创作的《涅槃》一画,有题诗曰:“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直须日不雅三更后,首送金乌上碧空。”画中有一只纷乱的凤凰浴火腾达,一飞冲天,直入灿烂的红霞之中。而地面江山亦然一片流金溢彩,魄力款式之大,前所未有。此画作中的题诗位于画中的左上角,与画相敬如宾,并不突兀,关联词作品题目和题画诗的实质很好地阐释了画的境界,罢了了对日常生活的特出性的精神追求。“太空有天非东说念主间”,孙博文先生的诗歌与绘图相衔尾,彼此生发,境界深重,体现了画家对东说念主世的怜爱。他以广大的胸宇去拥抱生活,以俱收并蓄的审好意思情味去体味东说念主生,他的诗歌实质丰富,风趣盎然,在风雨东说念主生中罢了了诗意的生涯。
《涅槃》 358.5×143.5cm 2001年作
孙博文的创作触及到20世纪中国画发展的一些紧迫问题。举例中西绘图的关连问题,咱们在孙博文的早期作品中看到了他关于印象派画家梵高级东说念主的鉴戒,他和黄宾虹、林风眠、崔子范这些既有改换性也有守成性的画家,都有着波折和平直的师承关连。孙博文动作崔子范的学生,在山水画中接续并转机了崔子范的大写意花鸟画放平直写的作风,但在颜色上更为强烈,仍是隔离了文东说念主画的高冷与典雅。由此,孙博文的艺术,波及到咱们对中国绘图中内涵的中国文化精神的反想与说合,即中国文化中不仅具有对施行生活的洒脱,也有直面东说念主生、积极乐不雅的浓烈热诚,既有杜甫的忧患宇宙,也有李白的繁盛粗糙。
《登高看云低》 358×144cm 2001年作
第二个问题是孙博文耐久生活和使命于山东这一中国文化传统深厚的地域,对皆鲁山水有充分的了解和线路,这波及到中国画史上南北宗关于山水天然的立场,也关联到咱们怎么雄厚地域文化在现代艺术中的价值问题。此外,孙博文的绘图还响应出民间艺术的浓烈、秀好意思和文东说念主画的典雅纯碎的作风对比,使咱们坚贞到民间艺术与文东说念主画的关连既有彼此参考也有冲突。
《丹山霁色明》 361×143cm 2001年作
孙博文的艺术还波及到现代艺术中艺术家的个性化线路和传统艺术的理法关连。这个理法包含颜色、翰墨、手艺、档次等等,现代中国画家怎么去学习传承传统画中的艺术技法并转机成为现代中国画的改换抒发方式?驰名好意思术表面家刘骁纯先生曾对我说,传统中国画留给20世纪中国画家的改换空间主要在于作品的结构和颜色,而孙博文则收拢了这两个探索标的。也许,孙博文先生的艺术不错称之为中国画中的全身分绘图,体现出一种详细性。他将颜色、翰墨、构图、形象、标志、抽象与体裁诗歌书道相衔尾,和西方印象派独一颜色改换的单向突进不太不异,有很大的立时性,兴之所到,唾手拈来。在孙博文的艺术中,体现了他关于入世与出世、传承与改换这些问题的想考与回话,这些问题的背后,是对中国文化的举座性雄厚,包括儒说念释,都是咱们紧迫的想想资源,这些资源将会是中国文化艺术走向世界的特别紧迫的起点。
《霁后青山披霞光》 137×69cm 2002年作
总之,孙博文的艺术再一次将“中国绘图中的天然和诗性”这一根人性问题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它波及到现代艺术中的再现和线路。孙博文用我方的推行体现了表面问题的具象化,从而向艺术史提倡了问题,鼓吹了艺术史论家的酌量。自2020年以来,规划孙博文艺术的四场专科性的学术酌量会,诱导了好意思术界老中青的行家与学者的矜恤,使得孙博文成为现代中国画改换经由中的一个紧迫酌量对象,从而具有了标志性的意思。中国画经过了八五以来的好意思术新潮的突进,再一次从危境中崛起,在新世纪20年后这么一个历史时期的节点,孙博文先生的艺术,引起咱们深深的想考,为什么现代有许多画家又回望传统,他们所向往的是何种艺术盼愿?咱们如安在给与传统中出新?孙博文先生的艺术探索提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参照。(殷双喜中央好意思术学院评释、博士生导师)
《霁后霞光映远山》 787.5×143.5cm 2002年作
孙博文作品抚玩
《日转千阶霄》 69×170 2001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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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禅心》 236.5×96cm 2002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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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笔生禅意》 457×144cm 2002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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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泉溅禅石》 316.5×123.5cm 2002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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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悟一径深》 806×144cm 2002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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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 361×144cm 2001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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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轻拂江山碧》 237.5×96cm 2002年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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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当头万象生》 411×143cm 2002年作
(开始:丁火画廊)
画家简介
孙博文丨艺术的线路性恒久对持“中国式”
孙博文(1938——2003),名九学,字博文,号汝阳山东说念主,1938年出身于山东莱阳穴坊镇西富山村,中央文史酌量馆馆员孙墨佛(曾任大元戎府服役)玄孙,北派山水画行家孙天牧曾孙,师从关友声、黑伯龙、王企华、陈凤玉诸先生。1958年考入山东艺术学院,1963年毕业,毕业后主动奔赴莒南县文化馆从事下层艺术文化的组织和耕作使命。1978年,孙博文离开莒南回到故里莱阳,最终假寓青岛。1979年,孙博文拜莱阳籍驰名画家崔子范为师,将崔子范简笔大写意花鸟画技法移用到山水画上,从而启动自创山水新貌。后又研习张大千先生泼彩泼墨画法,交融改换,独成一家。
孙博文先生一世奋发于中国画的探索和改换,集诗字画印于独处。作品岂论是巨幅大构,如故斗方小品,均翰墨高峻,阵容磅礴;画面率真解放,流光溢彩;绝顶是晚年创作了大批笔底生花,尺幅之大,数目之多,完全冲破了正常的不雅看旅途和想维模式;题材之丰富,用色之绚丽,又完全颠覆了中国山水画的历史积淀和传统观念。孙博文先生的艺术终结是很特殊的,他对中国画大写意传统的发展作出了杰出孝敬。
2002年5月,孙博文先生在北京军事博物馆举办个东说念主字画展,受到了新闻界、好意思术界的矜恤。
2020年11月12日,“淋漓华章孙博文艺术展”在中国好意思术馆开幕,一批孙博文大尺幅的作品展现。让不雅众进一步雄厚这位生前不求闻达,画坛了解未几的画家。
2021年6月6日——17日,“淋漓华章孙博文艺术展”在山东好意思术馆再次呈现,连合展出孙博文生命晚期的中国画作近60幅,并围绕这次展览连气儿召开三次学术酌量会,先后有近百位行家学者,从世界各地前去山东好意思术馆投入这次酌量,这在山东好意思术馆乃至世界都是史无先例的。